即便这个世界的每一枚微小的存在，都向我哭嚎着不要去改变，不要去改变，即便双手已经被无形的枷锁扣起，本能都在抑制着我的活动，这一颗卑微如同败犬的意志，也会一如既往地为了自己所向往的东西，拼劲全力。
*
【篮球部部长，现在，内心平静】
【商谈将以“决定以街机厅游戏为主题”为结局】
大纲条目显示着这样的内容，句式扭曲到不好好读几遍都无法理解透彻，何夕揉了揉开始酸痛了的眉间，向锦月点点头。
依靠这份力量，文学部的决定是，向神明发起挑战。
锦月望了何夕一眼，仍旧用手腕支着脸颊，定定地与对方对视了一会，本来还带着些许戾气的嘴角在几次轻微的抽搐之后，换作强行克制之下的冷静。
“文学部指导老师锦月花香，是个作家。”
“……我对小说没什么兴趣来着……”
海带头懒懒地举起手挠挠头发，然后半瘫软似地烂在椅子上，语气也是满满的无精打采。
他看上去邋里邋遢的，根本没有想象中篮球部部长该有的气质，但那只露出的眼睛里却直射出一种令人不由警惕起来的，野兽一样凶横的光芒。
何夕不是很懂篮球，关于体育的东西基本一窍不通，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的篮球爱好者她并不知道，又或许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和篮球本身并没有直接关系，还是说……
“说起来……老师你其实也只是高二学生吧，担任指导老师真的没关系么？”
“这样的问题我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哦。”
锦月卷着头发，又一次微微挑起了眉头。
海带头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眼前的场景忽得一瞬扭曲，像老旧的显示器一样频闪了几下，乱码一般的板块星星点点从视野中掠过，下一秒，徘徊在周围的文字便转换了模样。
【篮球部部长，现在，有一丝慌乱】
【商谈将以“决定以街机厅游戏为主题”为结局】
结局没有改变么……不过照这个样子看来，就算不能像小爱，或是其他某人，之前所做的那样直接涂改大纲内容，这决定着小说角色命运的东西似乎也会在我们的行动之下收到影响。
“哦呀，你好像想到了什么呢？”
锦月的嘴角掠过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感觉抓住了不得了的把柄。
海带头用力地咳嗽了一下，随后便是频繁的清嗓，方才还只是微微被扰乱了分寸，现在的他，内心的慌乱已经显露无疑。
人心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有时只要稍加挑拨，就很容易崩溃。
如果在这个时候抓紧机会，先将对方的心理防线击溃的话——
“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吧。”
【第三者，插入对话】
眼角有传来一阵刺痛，肌肉禁不住又抽搐了一下，何夕啧了下嘴，文字在一次夸张的扭曲之后再次变化——或者说，数量直接增加了。
感觉越往后会越头疼……和垃圾手机游戏一样。
插入对话的，是篮球部的一名成员，似乎就是先前夏然描述的那个，和锦月谈话的少年。何夕没有见到过他，但从夏然的说法来看，似乎只是个性情耿直的小伙子而已。
但愿如此吧。
“既然这一次是碎镜的商谈，一直停留在挑衅阶段可不好吧，部长。”
夏然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败犬似乎已经闻到了什么，不过他继而恢复过来的严肃神态让何夕按下了内心澎湃而起的一阵冲动，迫于场面她没法把自己藏到他的背后，只能抿着嘴唇，轻轻牵着他的衣袖。
海带头捂着额头甩了甩头，长而杂乱的头发死气沉沉地晃荡了两下，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应该充斥着乏力和倦怠的瞳中，不经意间掠过了一丝难以描绘的复杂情绪。
【篮球部部长，在发抖】
大纲的文字开始变得意味不明起来，仿佛不再是客观地描述现状，而更像是一场奇异而略带灵异色彩的把戏。
他在害怕什么？
太过反常了一点吧。
“咳咳，也对……该进入正题了……”
他呼出一口长气，高高耸起像两座小山一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他重新抬起了头，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那阵慌乱从未存在过。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首先当然的——额就我们来说，对文学肯定是一窍不通的，你们应该也不会选择和运动有关的东西吧……女孩子那么多，和我们打篮球也确实对你们不大公平，你们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吧……”
海带头的发言到最后几乎就成了细碎的呢喃，似乎是缺乏自信的表现，露出的半边脸却好像机器人一样毫无表情。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何夕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打量那男人的目光也略微带了一丝怀疑，却还是不自觉地挨着夏然，挨得更紧了些。
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
“不然我做个提议吧——就……步行街那边的街机怎么样，之前我们部也去玩过，就是……也不是很难的游戏，就算文学部也应该很好上手的才对，嗯……我可以给你们半个小时的熟悉时间……”
他还说了什么，何夕是已经听不下去了。
提出街机游戏这个建议的，居然是篮球部？
大纲没有出现改变，看来并不是那个作者预料之外的事情……
“为什么选择街机游戏呢？能告诉我理由么。”
锦月的眉间微微颤动了一下，不过她倔强的本质让她拼尽全力把持着冷静。
夏然小心地把手放在她的椅背上，没有说话，何夕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
“因为……这款游戏对初学者来说比较简单，没有技巧性的操作，而且不需要什么文学素养，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掌握玩法，我们……也就去那里玩过一次，所以我们的立场应该是完全公平的……”
“一口一个大概可能应该的，你能说一句确定的话么？”
锦月以一个平静到了极致的姿态发了火，她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却充满了那种作家独有的威慑力，海带头不自觉地把头往锁骨那里缩了缩，肩膀又一次高耸了起来。
“我……我觉得我的说辞没有差错——”
“哼？”
“锦月老师，您说的已经够多了吧。”
那个少年再一次介入了对话，只是这一次，话语中明显已经表露出了火药的刺鼻气味。
“再者，碎镜商谈本就是两部部长之间的事情，能让老师参加就已经是最大的宽裕了，看在您是高二学生的面子上。”
一直在一旁连动都不知道怎么动弹的叶凝忽地娇躯一震，面对着对方一群如同饿狼恶虎一般凶狠肃杀的目光，别说是说话，就是微微的一声尖叫都卡在了喉咙口。
他们的目标，转向了叶凝？
何夕有些慌了，她不自觉地把脸转向了夏然。
“前辈这——”
“抱歉，我拒绝这个提案。”
没等何夕的呢喃完全出口，夏然淡然却又震撼的声音豁然便响彻了整个体育场，这是何夕没有料到的——也是那个作者没有料到的。
世界再次扭曲糊涂，文字错乱而惊恐地凝结在了一起，咔嚓两下悄然碎裂，继而熟悉的感觉便涌了出来，澎湃如同潮水一般，令何夕有些窒息，但时间并没有因此而倒退，夏然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
“我，拒绝这个提案！”
大纲条目的碎片在风暴席卷中再次汇聚，每一个笔触都在这完全强硬的攻击中破碎重组——败犬的意志，撼动了世界的根基。
【篮球部，迷茫与慌乱】
【结局——】
大纲中，出现了空白。
把全部全部的可疑连接起来，所有所有造成的偏差结合在一起，现在前辈的直击已经让它露出了破绽。
上一次也出现了这样模糊不清的地方，如果说上一次是由于他人修改而造成的漏洞，那么我就应该可以——
重新书写它！
“那个……”
虽然要再这样气氛凝重的场面开口，心中依旧充满了抵触……
但是，必须鼓起勇气来！
破绽已经很明显了，只要自信一点——
“如果你们要求我们的部长和你们谈判……”
目光汇聚过来了，原本就砰砰跳动着的内心，越发变得不安。
加油何夕，加油——
“那就请……先把你们的部长请出来，才符合理解吧！”
给我，碎掉啊！
*
大纲，修正。
*
“喔噢噢噢噢！可以啊这个！”
夏然持着两把模型枪，在街机面前做着些夸张而滑稽的动作，似乎已经完全沉溺在了游戏之中，完全看不到周围的情况。锦月陪着叶凝在一边看着，轻轻用手扶着下巴，不时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何夕眨了眨眼，随即晕眩便充斥了她的大脑。
不会错的，这个场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大大的日期，不可击溃的现实让她从牙缝里啧了一声。何夕呼出了一口气，看来这短短的几个星期……比想象的还要漫长一点……
她的话击溃了那个“篮球部部长”的心理防线，索性对方虽然做了足够的准备，但心理还是过于脆弱，才给了何夕可乘之机，破坏了大纲原有的走向——又或许也正是大纲的存在，才让他心理的漏洞被放大到了可识别的地步……
纷杂错乱的因果把她带回了这里……得把握住这次机会才行。
何夕眯起了眼，偷偷扫视了一下文学部其他成员的状况，自觉放轻了脚步，转身隐没在喧闹的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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